冷月無聲

心來血潮是可怕的。

對受習慣支配的人來說，即使不算天搖地撼，也能說是翻江倒海了。

我很清楚，它們曾經如何改寫我的人生。

由是，我扼殺了數之不盡的忽萌奇想。

偶而，但偶而。

就像現在。

看了一個關於宿命的故事。
原來所謂宿命，只是一條你不想選正確答案的選擇題。

不抓緊深怕遺憾，可是誰敢說抓緊的結局不會更遺憾？
或者，遺憾，是根本逃不過的一章。或是過程，或是終點。

但凡擁有的，都渴望永恆。
依戀、不甘，所以傾盡所有苦苦挽留消逝的美好。

通常當下以為最恰當、最慬慎的選擇，最後總是錯、錯、錯……

有人說這叫「天意弄人」，又或是「宿命」。

天命是如此順理成章，顯得掙扎如同螳臂擋車。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是無奈，是悲哀，是過程，是命數佈局中的小插曲。

勘不破，只因當局者迷。

無時無刻不感到可悲。

假如真有審判的時刻，大概我會坦然地直認不諱吧？

神智在紅塵醉生夢死，眼睛卻無比地清醒。

看得太真切。

我的貪嗔癡愛，虛榮、嫉妒和謊言。

多少自省的夜，都羞愧得不能自已……

這話題再沒在我們之間的對話出現。

是不言而喻的默契，以及，雙方有意識的迴避。

「搞砸了」，不過是如此簡單的三個字。

失敗本身並不難接受，難以承受的是背後的成因，以及那隱約的怒氣和委屈。

所以讓它雲淡風輕。

美好的、不美好的，一併或忘。

衣服、日用品、手信、照片、證件……

旅遊過後，最難整理的行李，是思緒。

隨行物品早已各歸各位，唯思緒，不甘心地、潰不成軍地散亂著。

記憶和感覺像鬆脫的路軌，出發前閱讀的小說情節、攻略的遊戲關卡、專注的工作進度接不上線，生活在 顛簸中暴走。

自由放任的記憶太鮮明——人在台北，沒有包袱和責任，只有俯拾皆是的奇遇和驚喜。

如今，回憶成為回憶……

連續四日假期真好。

——僅此而已。

新年新衣服、收紅包、賀年食品……不知從何時開始不再讓我期待。

久未走動的親戚登門拜訪，所謂的「熱鬧」竟感覺等同「吵鬧」。

大概我是生性喜散不喜聚的人吧？

然後，淚水毫無先兆地落下了。

就如昨夜突如其來的雷雨，勢不可擋，痛快淋漓。

微鹹的小河滑過面脥之際，終於理解近日無意識地潛藏的鬱悶。

繼續相信、繼續等待、繼續堅持。

渡過風雨飄搖的日子之後……

一定能再次遇見那片秋高氣爽的藍天的。

「你喜歡寫作，為什麼不去當編輯？」
「隨心寫自己喜歡的文字跟工作不同，我不希望自己的文字為了商業而存在。」

每次面試，總是重複著一樣的對話。這樣的對答絕非敷衍的言辭，而是我真心相信著的道理。
我畏懼著當一切變成了工作，寫作的意義會被扭曲，然後失去這人生最大的樂趣……

但最近反覆思考，回顧多年來的工作……發現自己可能真的錯了。

理性地選擇了與個人興趣和專長扯不上邊的工作，走上自以為「安穩」的路。
日復日不帶感情地，像機器般過著無味的生活。沒所謂成功感，也沒所謂依戀。
遇上挫折的日子，傷感和痛苦份外的鮮明、份外的難以忍受，甚至即使待遇再好還是沒法快樂……然後不加思索地馬上想到放棄和離開。

可以說是被負能量支配的後果。

不管做的是對是錯，仍然受著指責的日子不好受。分明做著正確的事，竟然又被歪理攻擊…簡直是荒謬…

時而要求我獨自思考，時而又指責我不遵從指引……

時而要我翻閱舊有做法，時而指斥我不動腦？

細心是錯、草率是錯、嚴肅是錯、嬉戲是錯、寬容是錯、計較是錯……

不同的「意見」繼續左右我的判斷，無法從實踐中學習的經歷，總是不真實得難以掌握。

到了某個點，就會想到放棄。

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恐怖，一陣失望。
過敏的神經似乎脆弱得要應聲而斷……
就想逃避。

或許事物早就改變了，
又或是，從開始就被錯覺誤導。

從起床的剎那開始被憂鬱淹沒。

盼望已久的5日連假就此結束，一顆心直直下沉。

就會發現自己有多討厭那個地方。

說好的計畫呢？最後半件都沒做。

心無罣礙地放縱也是休息的一種吧？

是的，或者我最渴望的，就是什麼都不做……

大學畢業之初，仍窩居在家的時候，中學時代的學姐說了一句︰「真羨慕你，還不用面對『生的痛苦』。」

當時自以為對人生之苦理解得很透徹了，也就一笑置之。

都是初生之犢的狂妄。

「生的痛苦」，真的會痛。

只能活在當下，卻永遠要為未來綢繆……

只能是獨立的個體，卻不僅僅為自己而活……

久久便會如是。

無法把思緒排列成有意義的文字。

沒有思念，沒有渴望，沒有期待，沒有哀傷……

外間的所有傳達不到內心。

機械式地維持日常生活，重複著制式的表情和應對。

自己扮演自己。

終於燃起的熱血被冷水潑熄的感覺如何？

爽極。好比一口氣吞下十顆airwave香口珠。

罷了，我累了，太累了。

感冒狀態進入第2周，包起來的「雲吞」快夠我開一家「八方雲集」了。

昨晚開始左膝開始酸痛，今天果然就下雨——我比天文台要準。

(2009年端午節前夕攝於高雄漁人碼頭)

悶熱潮濕的回南天。

不由自主地想起高雄。

沒有台北的繁華精采，包裹高雄的，是平靜和諧的氛圍。

「平靜」——平淡、寧靜。

咳嗽越來越嚴重了，大概又是氣管敏感吧？

近幾年都會這樣，果然運動不足是健康大敵。

明明說好要動筆，結果拖了兩天又懶掉了……

「決心」這種事到底有沒存在過？

轉眼又到3月了，4月的長假期可是讓人引頸以待啊……

只要能離開那個辦公室，就算是半天也好，也讓我感到寬心。

如此天真過。

面對麵包與自由，以為視工作為一天出賣8小時的身不由己，是最簡單不過的事。

但即使刻意無視所有的不愉快，潛意識還是懂得抗拒的。

「壓力」原來並非來自外在的逼迫，而是自我的否定。

困擾的情緒不會因為離開辦公室而有所改變。

就算在旅行途中、新年假期中……

為喜歡的事而受磨難，

至少可以安慰自己，成功需要付出代價。

若然在做的事既不喜歡又不快樂呢？

太明白渴望的生活遙不可及，一切因而變得可有可無、毫無意義。

不管逃到哪兒都是一樣。

若這是一場戰役，

要成為劍也好、盾也好，

我都奉陪到底。

我永在左右。